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作品相關 (3)

關燈
不想八叔穩坐在那裏,依舊風度翩翩,唇邊的弧度好像被定格了似的,奇怪?再看看八叔手中玉杯裏的酒,幾乎沒怎麽少,難怪呢。

高淯發覺子萱再看他,將白玉般的手指壓在唇上,沖子萱做了個“噓”的姿勢,子萱乖巧的笑著點點頭,心裏卻滋生出一個無比邪惡的壞笑。

“八叔叔收我為徒,子萱是不是也該敬八叔叔一杯呢?”說著,端起長恭的杯子站起來,高淯一楞隨即笑笑,自己端起酒杯,一飲而盡,剛放下杯子,不知子萱什麽時候已經站在自己身邊了,還沒回過神來,只見子萱踮起腳把酒杯裏的酒倒在自己杯子裏:“徒兒還沒學會喝酒,師父替徒兒喝了吧。”高淯這才明白上了當,沒想到這小丫頭還挺有心思的,自己一個堂堂的王爺,自然也不能跟一個小丫頭計較,只好又喝一杯。

長恭從子萱開始敬酒就知道她又要惡作劇了,只可惜八叔還是上當了。

“本王還真好奇八弟能不能收服這個小徒弟呢。”高澄笑道。高淯無奈地笑著搖搖頭。

“呼——呼——”高澄看看身邊打著呼嚕呼呼大睡的二弟,嘆了口氣,嘴角浮起一絲冷笑:“把太原公(高洋)扶回去吧。”下人們架著高洋搖搖擺擺地下去。

夜已四更,眾人這才散去,高湛站了好幾次都沒站起來,長恭過去扶他起來,沒想到九叔這麽沈,好不容易扶他邁動腿,也不好再交與下人,只能扶他出去了。

大哥也喝得不省人事,兩人以上馬車就一左一右橫在那裏,長恭剛要轉身跳下馬車,只聽九叔嘴裏嘟噥著:“夫信,夫信…….”

夫信?!長恭酒一下子醒了一大半,那不是奶娘的名字嗎?再回頭看看九叔,眼角竟有一顆晶瑩的東西在閃動,長恭皺了皺眉,跳下馬車。“路上小心點兒。”吩咐了一聲,便回齊王府。

熱鬧的王府總算歸於平靜,琉璃瓦上不知站了什麽鳥兒,傳出幾聲鳴叫,在寂靜的夜裏尤為突兀。

東柏堂。

“老八,明天你就接子萱住到你那裏吧,孩子們漸漸大了,不能總住在一起。”高澄道,“你不娶王妃,大哥也管不了你,正好你也沒兒女,子萱交給你照顧我也放心。”

高淯低垂了眼簾,緩緩開口道:“大哥……難道沒有別的想法嗎?”

高澄深吸了一口氣,按年齡,長恭和子萱確實已經到了指婚的年紀,只是,一來子萱父母剛過世,二來,畢竟是鄭易忠唯一的女兒,自己把子萱看的比親生女兒還重,這事兒自然也要慎重。“等孩子大一些再說吧。”說著不由嘆了口氣。

這連日的操勞已使高澄疲憊不堪,狹長的眼裏透著疲倦和些許孤寂。高淯看看大哥,心裏明白撐起這個家不容易,更何況大哥的野心也容不得他有片刻休閑,而自己天生性情悠閑,並不想染指這些事兒,接子萱回去,一來可以為大哥分一份憂,再者確實與那孩子投緣,就當是為高家做點事吧。

月,如水,柔和冷清。松軟的泥土裏散著春日的芳香,夜風拂過,隱隱還透著一股淡淡的酒香。

長恭看看熟睡的子萱,心裏有幾分不舍,她大概還不知道明天就要離開了吧。燭光映在長恭線條分明的臉龐上,添了一份悵惘。

012 明年花開覆誰在(7)

12 明年花開覆誰在(7)

子萱睜開眼時,太陽已經曬屁股了,昨晚睡得太晚了,再者春日本來就容易犯困,也不能怪她。她揉揉眼睛,起來穿好衣服,長恭哥哥呢?

“咕——”肚子不爭氣的叫了一聲,子萱跳下床出了裏屋,只見廳堂桌子上擺著食物,用手摸一下,還是溫的,先不管那麽多了,填飽了肚子再說。

正吃得起勁兒,門吱的一聲被推開了。“長…...”後面的話硬被塞了回去,門外站的正是高伯伯和八叔叔,奇怪,平日裏高伯伯不是很忙嗎?而且八叔叔昨晚應該回府了。

“高伯伯,八叔。”子萱站起身來,“你們看到長恭哥哥了嗎?”

高澄皺了一下眉頭,長恭?不在這裏嗎?轉念一想,大概是找孝琬他們玩去了,畢竟還是個孩子:“大概出去了吧,來,子萱。”說著,拉過子萱,“今天八叔帶你去襄城王府,以後那裏就是你的家了,好不好。”

子萱臉上立刻一片委屈,眼淚也開始上湧:“高伯伯不喜歡子萱了嗎?”

高澄一時被這孩子弄得手足無措,怎麽跟她講呢?蹲下身子,正要跟她耐心解釋——

高淯從後面走過來,彎下身子:“子萱跟八叔叔走就這麽委屈啊。”

子萱撇撇嘴看看高淯,八叔叔並不討厭,可心裏還是不舒服,強忍著眼淚:“那長恭哥哥可以和我一起走嗎?”

原來是舍不得長恭,這也難怪,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。

高澄笑笑:“長恭哥哥要留在齊王府跟哥哥們學功課,子萱去八叔叔哪兒學,等子萱學好了回來跟他們比比,若是子萱贏了,高伯伯把他們趕出去,把這齊王府送你好不好。”高澄哄道。

可子萱還是撅著小嘴,高澄不舍地抱抱子萱,沒想到子萱摟著高澄脖子開始大哭,哭得高澄都有些後悔了。

無奈,高淯只好蹲下來,拉拉子萱,子萱扭過頭,看著八叔叔。“子萱,襄城王府可有好多好玩的,鄴北城可比這南城有意思多了,真的不想去啊?”還是高淯會騙小孩,子萱一聽有好玩的,心裏開始癢癢,任由高淯拉著她出了齊王府。

快上馬車時,子萱不舍地回頭看看,臭長恭哥哥,也不來送送自己,下次見了,一定好好教訓他。

正要擡腳上馬車,“子萱,子萱……”子萱回頭,只見孝琬氣喘籲籲地跑過來,頭上的綢帶還未系緊,一定很匆忙吧。

“三哥?”子萱看看眼前這個少年,有點驚訝。

“這個給你。”孝琬說著,把一個玉墜兒遞到子萱手裏。

高澄盯著那玉墜兒,那明明是……怎麽會在孝琬這裏?

“我不能收。”子萱塞給孝琬,她一眼就看出這個玉墜兒非比尋常,怎麽能收呢?

“哎呀,你就當是三哥昨晚失言的賠禮吧。”孝琬撓撓頭,總算找到個理由,這借花獻佛的事兒還是第一次幹,再怎麽說也是齊王府的世子,若不是四弟拜托自己才不會這麽幹呢,何況自己想送子萱的禮物也只能壓下了。

高澄從孝琬發窘的表情和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裏已經明白了怎麽回事:“子萱,既然是你三哥的一番心意,你就收下吧。”

高伯伯既然這麽說了,也不好再推辭:“那子萱謝謝三哥。”說著就拿過來掛在頸上,孝琬尷尬地擺擺手。

齊王府大門後長恭默默看著子萱乘馬車遠去,心裏隱隱有一絲痛,這種痛隨著馬車漸遠而肆意擴大,仿佛有什麽東西在一絲一絲被人抽走……而在齊王府府墻拐角處,一個少年也在靜靜地看著遠去的馬車,眼裏有些悲涼,他就是高家二公子孝珩。

送走高淯和子萱,高澄回到齊王府,朝東柏堂走去,那裏還有一大堆事兒等著他。

“長恭。”他叫住走在前面的兒子。

“父王。”長恭轉身回了一句。

高澄走過來,看著長恭:“怎麽不去送子萱?”

長恭笑笑:“兒臣一時貪玩……”

“跟父王還撒謊啊。”高澄笑著打斷他。

長恭臉上閃過一絲慌亂,再看看父王眼裏的笑意分明已知曉了一切。

高澄見長恭這副樣子也不點破:“晚上到東柏堂來,父王讓你見個人。”長恭點點頭,高澄淺笑一下,便離開了。

夕陽暈染,晚霞宜人,枝頭的鳥兒偶爾叫幾聲,帶著幾分慵懶和疲倦。齊王府花園的石桌旁坐著兩個衣著華貴的女子,雖然從著裝上看不分上下,細細看來,卻有一番差別,右邊的女子濃妝艷抹,眉眼之間流露出一股輕佻氣息,紅色的長指甲不禁讓人聯想到青樓女子的身影,只是沒有人敢這樣議論,所謂母憑子貴,現在她可是這齊王府的四夫人。

相比之下,坐在她旁邊的三夫人只是略施粉黛,長長的黑發簡單的挽於頸間,夕陽的光影映在她恬靜的臉上,難辨喜憂。

“姐姐,可真不是妹妹多嘴,你再這樣整日不爭不搶,以後吃虧的可是阿珩。”四夫人陳氏盤起二郎腿,拿起一塊桌子上的點心放在嘴裏邊嚼邊看三夫人王氏。

“妹妹真會說笑,這天下女子這麽多,大人的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,我拿什麽去爭去搶?”王氏倒是很平靜,嘴角浮起一絲自嘲的笑意,這幾年下來有些事情看開了也就看淡了。

陳氏加快了咀嚼的速度,“咕咚”一口咽下去:“姐姐才說笑呢,姐姐有不似妹妹這番出身低賤,再說阿珩又爭氣處處得大人喜歡,當初姐姐得寵盡人皆知,大人還一度想廢嫡……”

還不待說完,王氏趕緊捂住她的嘴,陳氏這才發覺自己失言。

“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。”王氏小聲道。

陳氏看看四周,湊到王氏耳邊:“姐姐,你聽我一句,大人當皇帝是早晚的事,這府裏也只有姐姐瞧得起我,我才跟姐姐講句真心話。就算你不為自己想,也為阿珩想想啊。”

王氏低垂了眼簾,把玩著手裏的桃子,不再言語。

陳氏雖然出身低微,可做起事兒來一點兒也不低調,得罪了不少人,大概高澄當初就喜歡她這性格吧,招進府裏幾天就玩膩了,府裏的夫人們自然看不起她。

王氏雖然性格與陳氏截然相反,陳氏卻覺得與她極為投緣,其實王氏不過是誰也不得罪罷了。

“哎,那不是孝瓘嗎?孝瓘,孝瓘…..”陳氏朝長恭招招手。

要不是她這麽叫,長恭都快把這個名字忘了,見陳氏朝自己招手,只好過去:“長恭見過三娘,四娘。”怎麽叫得這麽別扭,自己的娘親不知何處,卻平添了這麽多娘,不親不疏的,他心底漸漸有些反感自己老爹的風流了。

王氏只是微笑點了一下頭,陳氏站起身來:“哎呦,你看著孩子長得這番俊俏,這眼,這鼻子嘴的簡直就是跟大人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。”說著,用手摸摸長恭的臉,艷紅色的指甲映在長恭的白皮膚上更顯了幾分妖冶。

長恭只覺得發怵,略收收身子:“四娘謬讚了,長恭哪有父王那番出眾。”心裏卻吐口水,父王的眼睛明明與自己不同嘛。

“來,長恭,今天咱娘倆好好聊聊。”說著便拉長恭坐下來。

長恭看著這位“娘”妖艷的樣子就起雞皮疙瘩,一聽要好好聊聊心裏的淚流得都快淹沒五臟六腑了。

陳氏坐下來才發現找不到合適的話題,聊什麽呢?女人?長恭不夠年齡;軍事?自己又不懂;書籍,算了吧,更拿不出門去,還是話家常吧。

“嗯,長恭,你娘親還好吧?”

長恭一楞,娘親?他也不知道好不好,陳氏見長恭發楞,心裏的八卦因子迅速蔓延:“你娘……一定很美吧?”長恭只好尷尬的笑笑。

王氏看出其中的端倪,扯了一下陳氏的衣角,可陳氏還是一肚子好奇,也沒發現長恭不對,皺了皺眉:“女人啊,這臉還比不上那花兒開的時間長,長恭,你娘是不是在跟大人慪氣啊不來府裏住?唉!大人就這樣,喜新厭舊,最近聽說又弄了什麽瑯琊公主,你可千萬要讓你娘想開點……”

王氏在下面狠踢了她一下,陳氏側過頭,看到高澄那張壓著怒火的臉,趕忙捂了一下嘴,可已經晚了,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,覆水難收。

要在平時,高澄一發脾氣宰了陳氏也有可能,可當著孩子的面不好發作,只好忍下來:“長恭,你隨我來。”半天,高澄從嘴裏擠出這麽一句話來,小心聽一下,還可以聽到咬牙切齒的聲響。

長恭心裏舒口氣,終於擺脫四娘了,可在看看父王,又多了幾分小心謹慎,跟在高澄後面走了。

“娘又惹父王生氣了?”延宗一臉幸災樂禍的看著陳氏,本來看三娘,娘,四哥都在想過來湊湊熱鬧,沒想到碰到父王黑著臉過來了,只好躲在樹後面不敢出來,陳氏這回可找到出氣筒了:“你這不爭氣的孩子,就知道瞎胡鬧。”說著,就要揪過延宗。

延宗一閃身躲到王氏懷裏:“三娘救我。”王氏攬過他,摸摸他胖胖的小臉,微微一笑。

陳氏要過來抓延宗,王氏攔住:“妹妹別拿孩子出氣。”

延宗窩在王氏懷裏朝陳氏做個鬼臉,氣的陳氏直瞪他。

013 明年花開覆誰在(8)

13 明年花開覆誰在(8)

高澄一路朝東柏堂走,越走越快,越想越氣,明明是蘭兒一走了之,論來道去,竟成自己風流成性棄人不顧了,要是在別的女人那兒自己背負著罵名也就算了,可唯獨蘭兒這兒不能,何況長恭怎麽想?難道也認為是自己負了他娘親?

長恭跟在後面,從父王風風火火的腳步間已知道了高澄的火氣,白色的衣袂與長袍被他甩得歘歘作響,晚風吹起他的長發,從側面依稀能看到那雙鳳眼裏的怒氣。他回憶著四娘的話,想了半天也沒想通到底是哪句話激怒了父王。

東柏堂。

高澄舉起手來還未推門,門已被打開,三個人都有點驚訝,門內的女子驚訝的望著長恭,長恭亦然,還是高澄反應快:“玉儀,你先下去,本王今天要在這裏見一個人。”

“是。”元玉儀應了一聲,走出來。長恭看了一眼這個女子,論妖艷,不比四娘遜色,心裏不僅對高澄多了一份鄙視,果然是喜新厭舊。不過這東柏堂是父王平日閱條陳辦公之處,這女子竟可隨意出入,難道她就是四娘口中的瑯琊公主?

“長恭?”高澄看兒子發呆叫了他一聲。

長恭這才回過神來,進了屋子。房間裏陳列整齊,書架上羅列著各類兵書,墻上掛著書畫,添了幾分文雅,只是長案上的筆紙略有些淩亂。

高澄坐下來,理了理長案上的東西,示意長恭坐下來。他自己憋了一肚子氣,長恭又不知該說些什麽,兩人靜坐無語,屋內唯有水鐘噠噠作響。

“長恭,你四娘那個人沒事就愛扯舌頭,你少些去招惹她。”高澄恨恨道,陳氏的影子似就飄在眼前,真想抓過來塞在嘴裏嚼嚼吞下去。

“嗯。”長恭只是簡單地應了一句。

高澄心涼了半截,這孩子不會把那個女人的話當真了吧?“長恭也覺得是父王負了那你娘親了嗎?”高澄問道。

長恭看了高澄一眼,心裏想難道不是嗎?以父王那囂張勁頭兒誰敢惹他,卻又不好直說。“父王,剛剛出去的那個女人是誰?”長恭道。

高澄只覺得一股熱血往上湧,壓了陳氏的火還得受兒子的氣。‘你以為我想找這麽多女人嗎?當初要不是你娘一走了之,如今這齊王府的女主人早就是她了。’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,那樣只會讓長恭恨蘭兒,算了吧。“長恭,父王也是身不由己,你以後也會有很多女人,等你長大了你會明白的。”說著無奈地嘆了一口氣。

女人?很多?長恭看看這齊王府裏各種有名分的娘和無名分的女子就覺得頭大:“我只娶一個就夠了。”長恭回道,眼裏多了幾分不屑。

高澄失聲一笑,畢竟是小孩子,太天真了:“等你做了王爺就不會這麽說了。”

“幹爹也是王爺,可只娶了奶娘一個人。”長恭挑眉看了一眼高澄。

高澄心想怎麽把這茬兒給忘了,活生生的例子,這回糗了,一時竟無言以答。

“大人,並州刺史段韶求見。”門外侍衛通報。“讓他進來。”高澄道,總算是來了個打破尷尬的人。

“段韶叩見大將軍。”

長恭打量著進來的人,一襲黑衣使他原本就高大的身軀又顯了一份頎長,明亮的雙眼裏透著睿智,腰間的長劍又顯了幾分英武,聽聞‘段韶’二字時,長恭心裏一驚,這難道就是幹爹常常稱讚的段王爺?

“孝先(段韶的字)不必多禮。”高澄扶起他,“本王今日找你有一事相托,不知肯不肯答應本王。”

段韶心裏有一些發慌,王爺今日怎麽這番客氣了,看一眼高澄,不像在開玩笑,不知高澄到底是怎麽想的。

“大將軍只管講,下官萬死不辭。”段韶道。

高澄拉過長恭:“這是犬兒孝瓘,本王想讓他拜你為師,不知孝先願不願收這個徒弟。”高澄父親高歡死時就叮囑高澄段韶是可用之才,這幾年的南征北戰也讓高澄確實感受到段韶的才能,若他肯用心教長恭,就不用擔心長恭的未來了。

段韶本以為是什麽軍國大事,不想竟是這番小事,松了一口氣,暗自揣測又是一位什麽樣的絕色讓高澄費這番心思,臉上浮出一絲笑意。

轉而側頭看看長恭,頓時楞住,繼而回過神來。高澄眉宇之間的王者氣度,深不可測的笑意這孩子統統繼承了,只是還多了一份沈穩,少了高澄的狂放不羈。

“高長恭見過師父。”長恭行禮,自知段韶大略,能拜他為師心裏自然高興。

段韶見這孩子聰慧能悟,扶起長恭:“公子不必多禮,以後你我遂師徒相稱,但不行俗禮,平等相待。”

話說到這裏,三個人都露出了微笑。

夜深時分,只有東柏堂燭光搖曳,高澄總算閱完了最後一個陳條,舒口氣,到庭院裏走走。不知不覺的來到長恭房門前,兩扇門只是虛掩,這孩子睡覺也不插門。

高澄推了房門進去,靠著床邊坐下來,月光映在長恭臉上,他好像睡得很香,高澄撫了一下他的額頭,長恭的性格倒是更像蘭兒,只是高家的男兒以後必定要能征善戰,這番沈文安雅只怕難以服眾。“長恭,你不僅要同孝先學制敵之術,還要跟父王學制人之術。”高澄輕聲道,嘴角勾起的笑意在月光下顯得溫和迷人。

014 恍夢似是流年錯(1)

14 恍夢似是流年錯(1)

子萱這幾天倒是過得有滋有味,八叔叔這書講得好啊,整日帶著自己游山玩水,那個詞叫什麽來著,對,樂不思蜀啊,不思蜀啊不思蜀。她坐在馬車裏抱著個大鴨梨,一口咬下去,呵呵,今天不知又要去哪裏玩了。

高淯策馬走在前面,黑色的馬匹紅色的長袍映著他潔白的皮膚,長長睫羽下的琥珀色雙眼與春光融為一體,嘴角永遠掛著柔和的笑意。高淯知道想讓子萱靜下心來,就先讓她玩夠了,這大概就是欲擒故縱吧,先讓她別再掛念南城了再說。

“八叔叔,八叔叔……”子萱撩起錦簾沖高淯大叫,不知道這小丫頭又怎麽了,高淯勒了馬韁等馬車趕過來:“子萱又怎麽了?”

“我也想騎馬,不想坐馬車了。”子萱嘟著小嘴,剛剛啃完梨,臉上還沾著梨渣,標準閑不住型的,吃飽了開始琢磨怎麽玩了。見高淯猶豫著,開始拉住他的袖子晾那一套死皮賴臉的看家本領,水汪汪的大眼裏乞求無限,惹人憐愛。

高淯一看那雙眼就知道自己敗了,無奈的搖搖頭,把她抱上馬車。哇,原來騎馬這麽威風啊。

高淯一手抓韁繩,一手攬緊子萱的小身子:“坐穩了。”高淯輕聲道。“嗯。”子萱點點頭,高淯雙腿夾了一下馬腹,慢慢向前進。

“哎呀,八叔叔快點快點。”子萱不耐煩的扯扯高淯的袖子,這小丫頭,第一次騎馬不但不害怕還嫌慢了,高淯輕笑一聲:“駕!”春風揚起他的黑發紅袍,徒添了一份少年意氣。

鄴北城三臺。

高淯把子萱從馬上抱下來,拂去她臉上的梨渣,寵溺地理理她被風吹亂的長發。

子萱看看眼前的景象,雖然有幾分破敗,但那些精致的亭臺樓閣遺址足以說明當年的奢華與輝煌。

三座如宮殿般的臺宇屹立眼前,臺檐上雕刻的鳥兒振翅欲飛,隱隱能看到亭臺內廊亭曲折,百轉回繞的樣子,子萱踮踮腳,想看到更多的景象。

高淯蹲下來:“子萱知道這是哪裏嗎?”子萱搖搖頭,管它是哪裏呢,這幾天玩了一大圈,早記不住叫什麽名了。

“呶。”高淯舉起子萱的小手,“這個叫金鳳臺。”又把手移到另一方,“這個叫冰井臺。”最後把手停在中間臺宇的方向,“這個叫……”

“銅雀臺!”子萱得意的揚起小臉。

這回換高淯吃驚了,“娘還說銅雀臺裏有很多美女被一個叫……叫…….的人抓起來關在這裏,對不對?”

高淯笑的坐在地上,子萱還沒見八叔叔這麽“失態”過,有什麽好笑的?

高淯還是第一次見一知半解還能講的陣陣有辭,再看看子萱的表情就更想笑了。

“不許笑!”子萱這回可真生氣了,八叔叔分明是在嘲笑自己嘛,堂堂郡主哪能這樣被人嘲笑?

高淯強忍住笑,拉子萱坐在自己腿上,捏捏她的小臉:“不生氣了啊。”

子萱這才展了眉頭,卻還鼓著小嘴。

“子萱知不知道這裏不光有美女,還有許多厲害人物呢。”高淯輕聲道,厲害人物?子萱這回有興

趣了,側頭看看八叔叔。

高淯看著她微微一笑:“想不想聽?”子萱興奮地點點頭,高淯看著三臺,目光悠遠閑靜,仿若世外之人在看一場世間紛爭:“昔日曹操對酒當歌,曹植的名都白馬,王粲登樓賦哀。陳琳飲馬長城……瞬息煙雲,變幻莫測啊。”細語呢喃了這麽一句,又似自言自語。

對!就是那個叫曹操的人,一時沒想起來害自己丟人:“八叔叔,曹操厲害嗎?他比高伯伯還厲害嗎?”子萱拿起高淯一縷頭發對著陽光,有點發褐,八叔叔頭發真奇怪。

高淯摸摸她的腦袋,曹操跟大哥,還真不好講呢:“當然厲害嘍。”

“那我要聽他的故事。”

“好。”高淯在想是不是太慣子萱了,可又沒辦法,這孩子太討人喜歡了,“東漢末年……”

……

玩了一天也累了,夜色驅趕著夕陽匆匆離去,垂柳在晚風裏輕輕搖擺,子萱也開始打哈欠了,心裏卻還盤算著明天去那裏玩:“八叔叔,我們明天去哪裏?”

“北城都帶你玩遍了,明天該回襄城王府嘍。”高淯刮了一下子萱的鼻子。

子萱撅撅嘴,還沒玩夠呢,這回真要回府學書了,唉!

“怎麽?不樂意了?八叔叔襄城王府也很有趣啊。”高淯看出她的心思。

“真的?”子萱才不會這麽輕易被騙呢,高淯使勁兒點點頭以使她相信,可子萱還是無精打采的垂下腦袋。

趕回襄城王府時,夜已深。子萱在馬車上睡著了,高淯脫下袍子蓋在她身上,早在接子萱回北城的路上就下令布置好了房間,這會兒子萱正躺在高淯精心為她布置的床上。

“八叔叔不許騙人。”子萱在夢裏小聲嘟囔了一句,高淯無奈的笑笑,自己就這麽像騙子嗎?輕輕為她蓋上被子,吹了燭火,掩門離開。

015 恍夢似是流年錯(2)

15 恍夢似是流年錯(2)

五月的鄴城已略透了些躁動,明媚的陽光灑在琉璃瓦上朦朧中顯出一份別樣的剔透。相比於齊王府的奢華氣息,襄城王府則更彰顯了驚喜別致,其細膩更多像南方的味道卻又不失北方的大氣。王府花園樹枝錯落有致,斑駁的光影灑下來,映在樹下男子絕世的容顏上。

高淯今天穿了件深藍色長衣,慵懶的靠在椅背上,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,另一只手把玩著手上的玉扳指,一只蝴蝶停在他修長的手指上竟那番安然。旁邊石桌上的茶香裊裊而起,風裏夾雜著花香,茗香和高淯身上淡淡的熏香,沒有沖鼻的氣味,只有獨特的芬芳。

“郡主還沒睡醒嗎?”薄唇輕啟。

“沒有。大人,要不要奴婢去叫醒郡主?”靠他最近的奴婢小聲回了一句,頭低的那麽厲害,再看看兩旁站的六個女眷頭都垂的那麽低,也不知道是懼於王爺之威還是怕見到他的臉。

“不用了,等她醒了你去給她梳洗,把她帶到我這兒來。”高淯的聲音淡如輕風,聽上去很舒服只是沒有什麽感情。

“是。”婢女行了個禮退了下去。

襄城王府略偏西處的閣房格外耀眼,房瓦極為精致,若能取下一片會聞到淡淡的芳香,高淯吩咐下人這些瓦全都用胡桃油浸泡過,若是雨後,意境猶濃。房門正上方的匾上題著“逸萱閣”三個大字,清新飄逸,灑脫而不失優雅。兩側題有“逸風輕灑永無憂,萱芷凝香笑代愁。”這自然也是高淯的傑作。屋內墻壁皆用丁香粉塗刷,花香淡雅悠長,那張床雖主體為木雕,可所有裝飾皆為金玉所凝,單床頭那只玉雕鳳凰及鳳羽上的黃金寶石就價值連城,漢白玉石地面能照出人影來……毫不誇張的說,皇宮公主的閨房比這裏怕也要遜色了。

子萱一睜開眼,沒看到八叔叔,等等,這是哪裏?一個激靈坐起來,哇!小嘴不禁張成O形。

“郡主醒了?奴婢來為您梳洗吧。”子萱看看上前來的婢女,怎麽連婢女都像仙女一樣美?偷偷掐自己一下,疼,不是在做夢。

子萱由婢女伺候著梳洗,真舒服啊。以前娘總是讓自己學著梳洗,對,娘說過要靠自己,於是拿過婢女手裏的梳子自己梳頭。

“郡主,還是我來吧。”小婢女的語氣裏透著幾分哀求,王爺這麽疼這個小郡主,這一個不留意可就沒命了。

子萱沒有說話,不一會兒就把頭發挽起來,簡單清爽。“走吧。我要去找八叔叔。”說著拉起小婢女的手,小婢女趕緊點點頭,帶她去找高淯。

“八叔叔。”子萱遠遠看見高淯,笑著跑過去,在陽光下笑臉如三月裏初開的桃花,略有些松散的頭發更顯了一份天真爛漫。高淯一笑,齒如白玉,伸開手臂迎著子萱,兩旁的女眷不禁一驚,原來王爺這麽喜歡小孩。

“子萱昨晚睡得好嗎?”子萱點點頭,“從今天開始要學功課了。”高淯看看子萱道。

“八叔叔,我餓了。”子萱摸摸肚子,抿了一下小嘴,總之一聽正事兒就有各種其他事兒要做。

“把飯菜端上來。”高淯吩咐道。從早上到現在高淯還沒有吃飯,偏要等子萱醒來一起吃。子萱看看端上來的飯菜,共五道菜恰滿石桌,每道都極為細致,都舍不得吃了。

高淯笑笑,拿起玉筷在哪盤“鴛鴦”的菜裏夾了一塊“鴛鴦尾”放到子萱碗裏,原來是蝦肉做的,咬在嘴裏滑而不膩,香酥可口,真好吃。子萱也顧不上吃相了,越吃越帶勁兒,高淯看著他的樣子不禁一笑。

覺也睡夠了,飯也吃飽了,只能乖乖跟八叔叔去書房了,看到高淯從書架上取字帖就頭疼,平日裏寫字就難看,臨一張字弄得到處花裏胡哨,還寫不好,墨跡斑斑還臭臭的。

高淯沖子萱笑笑,取出一塊墨放到墨硯裏慢慢磨開,奇怪?怎麽有股牡丹花香,子萱好奇了,聞聞,這墨?是香的!不緊來了興趣。

“來,拿著。”高淯把子萱抱在椅子上站起身來,摘下玉扳指放到一旁,拿著子萱的手耐心的教她臨字。

子萱覺得寫字似乎也沒那麽痛苦了,八叔叔的手又軟又暖真舒服,筆紙之間似乎也舒滑適度,子萱開始認真起來,高淯早就看出子萱聰慧靈巧,只是不肯用心罷了,手上的力度慢慢放輕,讓她漸漸自己適應筆紙。為了讓子萱漸漸把精力轉過來,高淯可真算是費了好大一番心思。

難得八叔叔放自己一天假,不用學琴不用作畫了,終於可以逍遙自在一天了,玩點什麽呢?算了。先去看看八叔叔在幹什麽,子萱在心裏盤算著。

“八哥,大哥有令今晚要處理掉押在你這兒的那批人。”高湛冷冷道,冰冷的眼眸裏已有了些許殺意。

高淯輕啜了一口茶,本以為大哥會放了那批人,睿王府之事他們不過是奉命行事,沒想到大哥還是會趕盡殺絕,不又嘆了口氣:“你跟我來吧。”說著站起身來朝外走,高湛跟了上去。

子萱遠遠看見八叔叔本想叫住他的,轉念一想,悄悄跟在高淯後面,準備趁他不註意嚇他一跳。

襄城王府可真大,跟齊王府差不多,奇怪?八叔叔旁邊那個人好眼熟,對了,是冷面九叔叔。沒想到襄城王府還有這麽個地方,曲徑通幽,只是有些僻靜,也不見下人來往。唉,也不知道是因為子萱沒有註意到還是不認識那個“禁”字,就這樣隨高淯高湛來到地牢處。

高淯心事重重,高湛殺意正濃,兩人都沒註意到跟在身後的人兒。

“小九,大哥還講什麽了?”高淯垂下眼簾,一只手負於身後。

“哦。“高湛楞了一下,略一思索,”大哥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